笑够了,她露出几分嘲讽的面孔,嗓音温和,却字字狠毒,“所以我会让你知道的。”
从喉咙中奔涌而出的气流,化成了尖叫,现实里的克拉克右手绊住了电线,头着地摔下来醒了。
他翻身站起,床铺上有个凹陷的印子,被一张皱巴巴的被单遮着,不醒目,但足够证明一些事情;克拉克迟疑着走进厨房,冰箱门没关,铝罐可怜巴巴地倒在地毯上,这又和之前的情况相悖,是梦还是现实?两种情况给了他两种答案,第三种情况?就是他呼唤布鲁斯,依旧没人回应。
克拉克踱着缓慢的步子,坐在沙发上,怒火啃噬舌头,像谎言被镰刀收割,他嗓子有些沙哑,第四种情况,真实赢得一票,他苦笑,努力打起精神,想给布鲁斯汇报他遇到的事情。
电话是畅通无阻,但是通讯仪特有的嗡鸣声却从床底传来;有人把它遗忘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,他爬下去拿到了,放在明天上班用的包里,夜色太深,健忘的蝙蝠侠今晚大概不会需要它了。
他在沙发上凑合了一个晚上,梦里终于没有其他杂质,勉勉强强算睡了一个好觉;第二天路易斯趁着外出采访之余,拉着他去了家新餐厅,一边嚷着他精神太差了一边给他点了一堆甜腻腻的食物,他是喜欢甜的不错,但是他也不可能吃下那么多——在路易斯的督促下,他吃到第二个欧培拉之后就宣布放弃,下午的工作他一直在试着好好消化那堆巧克力和奶油。
看上去无比正常的一天,但到了公寓,克拉克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什么不对。
布鲁斯一整天都没出现。
他恍惚的打开超级听力,房间里没有其他心跳声,安静得如旷冷的死水。
一天了,布鲁斯甚至连个短讯都没发,这不是他的风格,或者不是他这段时间的风格。
克拉克把包丢在地上,听见通讯仪撞上了包里的钢笔,哥谭出了事了?阿卡姆越狱?新的超级罪犯?还是纯粹的……调查阿斯莫德?想着想着愈发心绪不宁,他索性倒进枕头堆里,软乎乎的枕头簇拥着他,仿佛有人伸手给予一个拥抱。
布鲁斯……
他觉得冰,原来少了布鲁斯的床居然变成了某种他不习惯的东西,陌生且难以入睡,习惯太可怕了,潜移默化的作用比谁都强,他不该这样的,又是一次即将发生的错误,克拉克意识到,劝说自己放空大脑,也许布鲁斯第二天就出现了,接着他得和对方聊聊。
然而第二天布鲁斯仍然没有出现。
第三天,第四天,第五天,日子逐渐累积;第六天的傍晚克拉克正常地结束了工作,穿过马路仰望公寓的窗口,依旧没有人生存的痕迹,忽然就不打算回去了。
他从包里翻出那只通讯仪,静静地看了一会,面无表情,似乎还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淡漠,一时间他陷入沉默,连呼吸都很轻,接着他把那个小玩意儿塞进制服的暗袋里,慢慢摘掉了镜片。
这点动作消耗了他不少力气,而他在想:我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,我只是害怕——我犯了错误,很有可能是从一开始,从我没有推开达米安开始。其实他本不该爱我,他也本不会爱我,就像不会有人爱上卡尔·艾尔和克拉克·肯特这个整体一样。
蝙蝠侠停下脚步。
“达米安?”
穿着罗宾服的男孩应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。
“父亲。”
他看了达米安一眼,具有探究意义。
“今天你应该协助迪克在夜巡,而不是躲在暗处试图跟踪我。”
“我正在确保一些事情。”达米安不躲也不避,直直地瞪回去,“父亲,很显然你瞒着我们某些重要的情报。”
布鲁斯好笑,倒也起了几分兴趣,问,“所以根据你的观察推断,我的秘密是什么。”
达米安咬咬牙,“你是不是去见了他?”
“他?”布鲁斯看见儿子脸上一闪即逝的决意,心头一动,“你想得太多了,罗宾,别用质问的语气盘问关于一个不属于你的人——”他的话没说完,达米安就打断道:“他也不属于你!”
一针见血,蝙蝠侠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,这个时候他没有教育儿子的义务,所以他不打算给予任何答案。少年同样不期待回答,转过头来,不再说任何咄咄逼人的话,飞快地跑出了走廊。
少年意气,而此刻迫在眉睫的不是钻研青少年心理学,布鲁斯清楚地知道,于是压下情绪。他打开了通往蝙蝠洞的密道,通往一个不为人知的隔层,为了一个目的,他已经在这呆了很多天了。
“来了?”
康斯坦丁站在房间中,手上掐着一根烟头。他的目光凝重,滚烫的烟灰落到手上也不知道。
“那我们快点开始快点结束,这点材料还是我没经过保管人同意借的呢,要是被发现了可解释不清……”康斯坦丁絮絮叨叨地说道,没注意布鲁斯的动作出奇地僵硬,“……蜡烛我已经摆好了,隔音的咒语也下了,你不用担心被人听到……蝙蝠侠,蝙蝠侠?”
“嗯,我在听。”布鲁斯看着围成一圈的蜡烛,突然问,“阿斯莫德的咒语虚构能力很强,对吗?”
“是。”
“所以很可能我在遇到她之后,做的每个决定,都……”他停了一下,“都存在虚构的成分?”
差不多的问题不是在给罗宾解咒的时候就问过了吗?康斯坦丁疑惑,哥谭的人真是太奇怪了。
“理论上,可能性很大——毕竟她的咒语是从思想根基开始扭曲,所以你不会感到异常,觉得自己的想法顺理成章,事实上,没有一个决定会是在你还有理智的时候做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