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弱了下去,刀子已经全都埋进了克拉克的胸口,雕刻着花纹的刀柄像勋章一样刺眼。
“也是……一个人……”
她永远地噤声了。
克拉克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女巫,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。
“是吗?”
一声叹息,克拉克丢掉了脏污的银刃,他走了几步,摇摇晃晃地摸索前行,面前没有路了,他无奈地摇了摇头,放松身体,慢慢地坠入了寂静的黑暗里。
布鲁斯和达米安推开虚掩的门板,看见的就是背对着他们站在房间中央的超人。
听到响动,克拉克转过身,看清来人之后,他的脸上稍显疑惑,似乎还在想着这是哪,他为什么会在这,想着想着,他露出几分飘渺的恍惚,这儿有些黑,韦恩父子都没能看到克拉克的模样,不过已经不重要了,他们找到了要找的人。
“克拉克!”
多日的思念有了个出口,就差那么一点,布鲁斯就要奔过去细细检查那人是否安好了,然而那天克拉克决绝的话语仍旧浮现耳际,并且对此蝙蝠侠还没找到应对方案——布鲁斯犹豫了,迈出的步伐停了下来,但达米安没有这点忧虑,他已经越过他的父亲,冲向了克拉克。
克拉克没说话,他浅淡的蓝眼睛迟钝地眨了眨,目不转睛地看着向他跑来的达米安,和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的布鲁斯,这又是他的幻觉?阿斯莫德死了,但他们来了。
他的嘴角绽开一个轻柔的笑,就像他们初次见面,三月的阳光穿过枝桠,斗转星移,繁星嵌上天幕,璨璨闪烁在哥谭的每个夜里,无论如何,总有人会在这么黑的夜晚保持清醒,直到烛火熄灭,蜡烛熄灭的烟味会飘进他的房间,又飘进爱人柔软的颈窝,那是光的旅迹。
蝙蝠侠和罗宾的神情里有担心,是对他吗?是啊,终于是对他。
他忘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
克拉克嘴唇翕动,轻轻地诉说。
“我爱你。”
最后一丝气力随着话语尾音尽数流失,他在两人的注视下,倒了下去。
“克拉克!!!”
达米安离得最近,第一个接住克拉克的身体,这才发现超人的脸色苍白,身体也像风一样没有温度,“……克拉克?”他探了探克拉克的鼻息,指节是干的。
不不不——
“克拉克?克拉克!?”
他颤抖着双手按压克拉克的胸口,试图给钢铁之躯的心肺做复苏,贴着失去血色的嘴唇,将空气渡进对方的嘴巴里,反复了好几次,克拉克依旧是没有反应,他闭着眼睛,脸颊还有泪痕,就像只是哭累了睡着了而已。
不不不——
“克拉克——不——”
别对我这么残忍——达米安张了张嘴,喉咙口溢出一声痛苦的呜咽,克拉克就在他怀里——别对我这样,克拉克——他们离得那么近,克拉克柔软的卷发乖顺地贴着他的胸口,那么近——求你醒过来,求你——他们离得那么近……那么的近……
克拉克说,让我知道你以后会过得很好。原来是这个意思吗,居然是这个意思。
蝴蝶生命里最后一次飞翔,翅膀上抖落的磷粉花了他的眼——不见了,消失了,蝴蝶——他深吸一口气,眼眶渐渐沉重——它也不在了……它再也不在了……
他不在了——
布鲁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,他环视空无一物的房间,试图找到他所追缉的那个恶魔,然而就像他不曾发现这个偏门的存在一样,阿斯莫德已经无影无踪。
他听见自己儿子压抑的哭声,记忆中达米安似乎从来没有哭过,就算训练再严厉,受伤再重,都是倔强地站起来,要求再练一次,也有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刻,但小男孩儿始终没让它们落下来。
然而今天,达米安哭了。
他迟缓地迈开腿,达米安,他想说,达米安,告诉我一些好消息。
但他没有说出口,年少时的那条暗巷无时无刻不在梦境里折磨他,无情地宣告他的弱小和无能,但其实布鲁斯本可以抵抗它的,都过去了,今时不同往日,他已经能成功地扮演一个保护者,保护他爱的一切,他再也不会纵容类似的事情发生了。
再也不会了。
明明再也不会了。
蝙蝠侠僵硬地站在那,他胸口痛得厉害,他很想哭,可是他哭不出来。
远处的灯光灭了,康斯坦丁侧身坐在栏杆上,总觉得心绪不宁。
他的心跳受了阻碍,一个硬硬的盒子顶在胸口的衬袋里,他把烟盒掏出来,血液循环也没能顺畅,他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,不过次数屈指可数,综合这段时间的经验来说——不算个好预兆。
烟蒂夹在指间,他盯着初燃的香烟有些出神,烟尘并没有迷住他的眼睛,吸引他的纯粹只是那小小的一撮暗火,有些碎屑落在他的风衣上,他随手拍了拍,想着是时候离开了。
康斯坦丁站了起来,下摆沾了潮气,沉甸甸的,非常碍事,但现在他在荒郊野外,天气并不如期盼的干燥,任其风干则更加麻烦,他寂寥地继续坐下去,试着好好考虑一个解决方案——
——然后他的动作顿了顿。
“你是不知道烦人这个单词怎么写吗?”
他说,身后默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男人。
蝙蝠侠傍着夜色,这么深的夜里,显得莫名阴沉消瘦。康斯坦丁瞥了眼对岸的路灯,确定自己还处于蝙蝠洞后,稍微放软了态度。
“又怎么了?你的小动作忙完了?可以放我走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