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凡安何苦如此妄自菲薄。”
“我与你不同,你是谢家嫡子,家族万般期望都在你身上。我,娘是一下贱伶人,怀上我便觉得登了天,谁知郭家不是那寻常人家,去母留子,没得半分商量。我娘将我抱在嫡母面前,第二天便自缢而亡。自此,我便是郭府的一个影子,一块污渍。我拼死读书,希望自己挣出一个前程,结果院试便被我爹将卷子抽了。他不说我也知道,我母贱籍,我不配。”
“我生就不配这高贵,我认。他们轻我贱我,我认。我自度过这晦暗的一生,我认。可当我愿择一与我同样轻贱的女子为妻时,我这出身又忽然高贵了起来。多可笑……多可悲!”
郭四郎举杯将饮,却被谢文喆拦了下来。
“凡安这话没有道理,你以为你与丽娘无缘,是因为你出身高贵而丽娘轻贱么?”谢文喆将他手中的酒杯接过来放在桌上道:“恰恰相反。丽娘姓周,先王时丽娘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周品古,她是嫡出独女,暗中许给了前朝太子。若非意外,恐怕此时丽娘已然母仪天下了。”谢文喆笑看郭四郎:“你道这样的出身,如何轻贱了?”
郭四郎目瞪口呆,谢文喆伸手执壶继续道:“可惜周品古押错了宝,君上初登大宝,正是清算的时候,周家被判了流刑。君上本想让周家吃吃苦头就行了,谁知那周品古倒是烈性,一家子都自尽了,只留下丽娘这么一个独苗。君上觉得周家不识时务,雷霆之怒都冲着这个小女孩去了,丽娘这才入了教坊司。凡安,你如今可明白令尊为何不许你见丽娘?他是怕君上怪罪你郭家同情罪臣,怕君上以为郭家要给周家翻案呐。”
郭四郎已然听的傻了,半晌才喃喃道:“竟是如此……竟是如此……”
谢文喆见这郭四郎已是信了九分,便一副高人做派,也不管他,自顾自的给自己倒酒,继续说道:“这仅是其一,其二便是如今君上的态度,对于周家,他难道还如九年前那般憎恨么?非也,且不论周家到底有何罪状,只这丽娘,便是曾经的王室太子正妃的人选,这样的人物却行贱业,王室面上又如何丢的起这份颜面?是以君上已然有了赦免周家的念头——左右只剩一个姑娘家,赦免了也与大局无碍。这一层上意,便是令尊也未参透,却被那张家的小子捷足先登了。”
郭四郎已全然认同了谢文喆的这套胡诌的理论,他拍案道:“是了!就是这个道理!不然那张野强赎丽娘,怎的君上就口头上的训斥也无半分!”说完,他猛然意识到了:“若是我……若是我当初坚持给丽娘赎身……”
谢文喆见他眼眶已然红了起来,只一抬眼,两行热泪便滚滚而下:“敛之,是我窝囊,是我没用啊……我这样的人,配不上……配不上丽娘……”
谢文喆起身拍着他的肩膀,道:“凡安莫要责怪自己,若你强行给丽娘赎了身,令尊早已容不下她了,只怕丽娘便要香消玉殒。那张野得张将军看中,自是说什么,他爹都信的。”
种子已然种的差不多了,谢文喆还没忘接着浇一浇水:“若是凡安兄可以得郭相青眼,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。”
“没用了……丽娘……丽娘已然与我无缘……”郭四郎哭的直抽抽。
谢文喆趁着他拭泪悄悄翻了个白眼,口中却温情道:“凡安兄可是想见丽娘?这份痴心真是叫人感动。”又凑近郭四儿耳边,悄声道:“我知道丽娘在哪,我可以带你去见她。”
郭四儿的哭声猛然停了下来。
作者有话说:
最近身体出了点小状况,所以耗掉了存稿,现在每章都要现码了。为了保证质量,我写的很慢,如果你喜欢的话,能不能让我知道呢?我会更有干劲的~爱你
骑马
谢文喆将郭四郎一路带到琼花巷,郭四儿坐立不安,问谢文喆:“敛之可知那张野是个什么脾性?我与丽娘私会他可会知晓?丽娘是否愿意见我?若是为此受到什么牵连,那可如何是好……”如此絮絮叨叨一路。
谢文喆不去管他,只问一句:“男子汉大丈夫,凡安兄只说你想不想见丽娘便是了,其余的我为你担着!”
郭四儿连连点头,被谢文喆感动的一塌糊涂。
谢文喆仿佛皮条客一般,郭四郎进了小院,他则在外面的马车里等,一刻后郭四郎出来,面上的表情就已然变了。
“敛之也莫要与我打趣了,丽娘已然告诉我了。”郭四郎咬一咬牙,道:“郭某不知何德何能,竟要敛之如此费心筹谋。”
谢文喆微微一笑,丽娘果然还是识趣。
“凡安这话严重了,你自是那宰相根苗,我何德何能可以差遣了你。”
郭四郎抬头看他,迷惑不解:“你……”
“我与凡安合作,自是要双赢的,我必为凡安谋划得郭相重用,也请凡安出人头地后助我一臂之力才好。”
郭四郎衣躬到地:“郭某任凭阁下差遣!”
至此,郭振海的小儿子,变成了谢文喆钉在左相府的钉子。
朝中对于剿匪人选果然很是打了一番官司,最后的人选也毫无意外,就是太子右卫张野。然而这场博弈却并未停止,左相荐了谢家一个从七品小官来与太子右卫协同剿匪,右相却以殿前都虞候剿匪经验丰富为由,要荐朱勇。曲王沉吟片刻道:“朱勇劳苦功高,也该给年轻人历练些才好。”
此轻飘飘的一句话,便是悬在朱勇头上的一把利刃,只待时候到了便要落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