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沅庭拢着李桃之的腰,两人离得近,鼻尖尽是李桃之身上的清香,自然将那香忽略。
在北夏,香料与人挂勾,如若女子心仪那男子,便在屋子里燃男子身上的香料,便代表情投意合,阿茶想公主与陛下长长久久,便自调了冷松香。
长长久久,百年好合。
是阿茶和六月,以及荔香对两人的期盼。
眼下,在这样的香薰里,李桃之只觉着两人又靠近了几分,宋沅庭不知这其中的希冀,可李桃之知晓,这香是她亲眼看着阿茶点燃的。
长睫轻眨,她忍不住咬唇,眼眸间泛起水雾,漂亮的瞳孔,顿时如下过雨的雨夜,雾蒙蒙的,又含着一丝柔意。
察觉到他掌间的温热,李桃之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,她垂眸,搁在袖子里的指尖缩紧,她轻声道,“皇兄,桃之身子好多了。”
说完,她才觉得好像回答地有些迟了,可宋沅庭也未在意,只是伸手拂了拂她脸颊两侧的碎发,“朕觉着桃之瘦了。”
男人修长骨感的手,拂过她的耳畔,她耳朵本就敏感,此刻被他这么一摸,更是整个人瑟缩了下,身上似被闪电刺过,耳根变得更加滚烫。
“先用膳。”宋沅庭没再逗弄她,修长的手自她腰间挪开,他拿起木箸,夹了块肉放进碗中。
皇兄果然爱食肉,李桃之在心中想。
她小心翼翼拿起布菜用的木箸,夹了块茄子,放进男人碗中,细声道,“皇兄,御厨做的茄子味道甚佳,您尝尝。”
宋沅庭白瓷碗中,倏然多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茄子,他扫了眼,勾唇,“嗯”了声,拿起木箸夹起放进唇间。
从前他用膳,身边人如履薄冰,就算是同宋宁安一块用膳,宋宁安也没有胆子,给他夹菜,别说太后了,他和太后用膳的次数,屈指可数。
基本,也只是在宫廷宴席上,宋沅庭才有机会和母后用膳,他们母女间情感淡薄,他也没多在意。
可眼下,这个小小的姑娘,拿着木箸,讨好似的看向他,他觉得心里那块又软了些。
其实,宋沅庭不喜爱吃茄子,但今日,却是将那盘茄子吃得一干二净。
荔香随六月过来收桌时,看见空了的盘子,还在想,这是哪道菜,作为帝王的御前侍女,荔香对宋沅庭的喜好了如指掌,据她所知,这桌上今日没有一道菜,是陛下能做到空盘的,往常,陛下用膳,皆是雨露均沾,从未为了哪道菜,多举一木箸,今天这菜是沾了谁的福,毋庸置疑。
李桃之过来取披风时,恰好看见荔香盯着那碟菜深思,忙开口道,“皇兄很喜爱吃茄子。”
说完,她拿过披风,转身看向身后的阿茶,轻声道,“阿茶,下次陛下再来,记得让御厨多弄点。”
阿茶连连点头。
荔香却是愣住,据她所知,陛下不爱食茄子,从前,茄子这菜,陛下看都不看一眼,每次布菜时,荔香也会略过这道菜。
今日,真是稀奇。
她敛眉,掩盖住眼底的情绪,转身看向阿茶,悄声问,“叮嘱嬷嬷们烧水了吗?”
阿茶点点头,微微一笑,眉眼弯弯道,“姑姑放心,一切都妥当了。”
荔香放下心来,今夜陛下初次入住未央宫,两人必定会共赴云雨,这水早些备着,以防不时之需。
“姑姑,今夜,陛下真的会宠幸主子吗?”阿茶问,她眨眨眼,看向李桃之远去的背影,微微叹了口气,“也不知我家这位能不能受着。”
荔香放下手中的碟子,转身看向阿茶,问,“未央宫有无给公主看些房中之物?”
阿茶想到那个木匣子,点点头,“嬷嬷们给过。”
“那就不必担心了,公主必定不会受伤的。”她脸微微一红,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,对这些房中秘事亦是从宫中嬷嬷口中得知,也仅仅是略知一二。
故而,并不能为那位即将承欢的公主,献上良策。
夜晚微凉,宋沅庭坐在桃花树下,提起酒壶,给自己的酒盏,倒了一杯,他浅啜一口,微微抬头,便瞧见李桃之徐徐走来,与初次见面,已过十年,十年过去,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。
仍记得她初入宫闱,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,长着一张美丽动人的脸,一双眸看向人的时候,只觉得将整个人都吸了进去。
那时候,母后不让他靠近她,说那丫头是个没人要的,是个祸害,害死自家亲娘,又差点自己也丢了命,也只有皇家能庇护她。
无人要,祸害。
这是宋沅庭对李桃之的印象,可后来,他偶然间,见到她几次,她总是如貍奴般胆小,看见他,恨不得躲得远远的,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,他开始怜悯这个突然出现的皇妹。
仍记得有一年春日,宫中大办宴席,她在宫中迷了路,他恰巧路过,那个小不点妹妹,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,可怜兮兮地看向他,眼里满是无助和迷茫。
他没多想,任她拉着袖子带着她到了宴厅。
那年,宫中的栀子花香,悄然钻进他的鼻尖,带着果梨的淡香,让他后来许多年都未忘记。
今日,他坐在桃树下,一片桃叶落在他端着酒的手边,手指骨感修长,指骨白皙,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,碧绿的树叶和那手指,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他放下酒盏,指骨轻叩木桌,眯着眼,看着她亭亭如玉的身影,大抵被风吹过,她伸手拢了拢披风,衣袖往下滑落,露出雪白的手腕,手腕上戴着一串宝石手链,每一颗都价值连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