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心律不齐,是毒发的前兆。”
崔珩忍不住笑了一声:“毒发的日子还没到……裴小姐,突然被人赐婚,你竟不生气。”
裴昭神色微敛,看向远处微亮的炭火:“其实很生气,忍着没说而已。”
不但被赐了婚,还有什么喜脉,还要装什么怨偶夫妻,着实有些意料之外。她从未想过崔珺竟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人。
崔珩望着她瞬时冷淡的神色,只觉得喉咙滞涩,心脏被刺了一般,声音也哑了下去:“裴小姐若是不喜欢,婚宴什么的,走个过场就可以。等办完你父母的事,我自会写一封和离书。毕竟,我也活不了太久。”
裴昭垂眸看向他按在自己身侧的手,嘴角弯起弧度。
他在担心什么啊?若是不喜欢,怎么会留他夜宿?
但笑容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慢慢消散了,眼色也冰了下去:“崔韫晖,我是生崔珺的气,气他直接替你我做了决定。但你若再说什么活不久的丧气话,我的确会生你的气。”
崔珩笑了笑,倾身上前,耳畔的乌发垂落下来,摩擦着少女白皙的肩颈,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。他的声音低醇而缱绻,但又带着试探的小心:“让我亲一下才记得。”
他很少提出这样直接的邀请。
裴昭颔首。
视线被手掌遮挡,眼前一片漆黑,唇角的温热愈发明显。
他如蜻蜓点水般,轻轻落下了一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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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翠殿中。
崔瑀坐在垂纱后,一旁的林皇后替他剥着葡萄。
“陈医官,裴二娘子的脉象如何。”
陈医官眉心微蹙,上前行了一礼:“回陛下,裴二娘子的脉象虽然滑利,然时有沉滞之感,似是胎动不安之兆。微臣忧虑裴二娘子……胎象不稳,还需细心调养,以安胎气。”接着,又看着裴昭,一脸关切的神情,“还请裴二娘子务必遵循医嘱,减少操劳,静心养胎。”
崔瑀看向崔珩,却见他眼睫低垂,没什么表情,便道:“七弟,裴二娘子同人私奔,虽然有错,但还是子嗣要紧。接下来一段时间,莫要责罚。”
“臣弟谨遵陛下吩咐。”他眼睫低垂,唇线抿平。
是忍俊不禁的神情。
两人走出拾翠殿时,陈医官追了上来,犹疑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,最后停在崔珩脸上,身子一屈,声音极是恳切:“晋王殿下,微臣虽知二位关系不佳,但这些日子,殿下切莫和裴二娘子置气,还有,看裴二娘子的脉象,应当才不过两个月,这段时间也切莫行周公之……”
“陈医官,晋王府里也有郎中。”崔珩冷笑着打断,“陈医官不若好好想想,皇后娘娘为什么一直无子嗣。”
陈医官怔了怔,连忙低声告退。
裴昭摸着自己的手腕,试图感受脉象,但没学过医术,什么异常也感受不出来。
“方郎中的药还挺灵,连陈御医都辨不出喜脉是假的。”
“脉象什么的,本就不稳定,有时不同的症兆,脉象却极为相似。”崔珩说。
裴昭又问:“殿下为何让他去想皇后的事?难不成,殿下知道皇后没有子嗣的原因?”
崔珩轻笑了一声:“裴小姐,本王和林皇后又不熟,只是不想听陈医官说话而已。”
原来是单纯地在狂骗人,但陈医官却被吓成那样,倒有些稀奇。
马车在晋王府偏殿停下。
两人刚下了车,卫婴便迎了上来,恭敬道:“殿下,王御史求见。”
书斋里,紫衣老者端正地坐在案边,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际。见两人来到面前时,王修才缓缓起身,行了一礼。
王修和蔼道:“裴二娘子和小时候相比变了许多,难怪在春斋楼时,下官未认出来。”接着,又看向崔珩,“下官今日来王府,一是为犬子无状赔礼道歉,二是有一件关切皇室的秘辛想告知殿下。”
崔珩眼中闪过一抹戾色,随即冷笑道:“二公子年纪也不小,竟还要王御史来替他收拾烂摊子。”
王修道:“犬子受了三十板,目前还走不动路,等他日伤好了,自会让他登门赔罪。”
裴昭弯了弯唇。三十板,有的受的。
一旁的人却道:“有些轻。”接着又冷冰冰地说了一句,“若不是看着王御史的面子,二公子怕是t死得……和崔珏差不多。”
王修脸上毫无怒意,但握住茶盏的手却抖了一下,望向崔珩的眼色极是复杂,似是无奈,又似是不忍,良久,都没有再开口。
天色阴沉如夜,不过片刻,外面便下起了雨,豆大的雨珠把斋外的竹林打得噼里啪啦响,为青年的眉间渡上一层烦躁。
见到王修,提到王萼,邕州时的见闻又一一浮现在眼前。
没有一起下过棋,没有一起买过胭脂,没有……他们过去的很多事,不足为他道。
若不是念着王修的扶持,王萼确实得杀。
旁边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殿下,那我回避一下。”
“裴小姐,你回避做什么?”他不解地望过去。
裴昭被他冰凉的声音吓了一跳,松开了手:“王御史说,接下来的话我不便知晓。”
好像刚才的语气很重。
崔珩抚了抚眉,放缓声音:“王御史,没什么事裴小姐不能知道的。”
王修轻叹了一口气,只是看着裴昭,低声道:“裴二娘子,知晓此事且尚存于世的人,除了下官,另一位是太后娘娘。若是将来裴二娘子与殿下生了间隙,知晓此事,恐怕对有害无利。”
什么事能让王修和萧宛烟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扯上关系?还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