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置若罔闻,她迷恋的盯着达米安的眼,那种视线太具有穿透性,达米安甚至觉得女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大脑,深入到每根神经末梢,每一个秘密,说谎对她来说只是一块形同虚设的纱布。
“你在幻想。”她突然说,“你在幻想一件自认为不可能的事情。”
达米安觉得好笑。
“我不会幻想。”
“你会,乖男孩。”宽容的笑意浮现在女人嘴边,她徐徐吐字,枯燥的词汇经过她的唇,总会带上诱人的魔力,蛊惑旁人不自觉地被她的话影响,“你一直就知道,你讨厌的,才是你想要的。”
达米安的心跳猛地跳得飞快,像要惊飞刚微微栖定在树枝上的鸟,不可能……她怎么可能会知道……
心里百般惊恐诧异之下,他手抖了——作为一个忍者的大失误,正是他走神的那几秒,阿斯莫德抽身而去,他的刀从中断开,裂成了两半。
“你不用害怕,我是你的朋友。”
她的手——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——碰着他的额头,毫无温度,彷若死人,“我是来帮你的,还有你的城市。”
达米安没有动,他动不了,女人对他施加了某个该死的魔法,他的四肢像是黏在身上一样,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苍白纤弱的手指接触自己皮肤,然后从他额心慢慢下滑。
她停在了达米安的鼻尖上。
“第一,你不该说谎。”她轻声说,“因为一个谎言而改变了开始,并且用更多谎言让情况更糟——如果我告诉你,开始你曾经是有希望的,你会不会跪在克罗诺斯的脚边,祈求他的怜悯呢?”达米安露出愤怒的表情,女人便改口,“第二,我能帮助你,完成你这个小小的心愿尚且不难,更何况——”
她回到达米安的额心,在那上面迅速地画了一个符咒。
“每个人的欲望,本不需要压抑。”她解开了束缚,跳到大街上,距离达米安足够远,可是她的声音依旧和破旧的收音机一样,咿呀咿呀作响。
“你们只需要解放它。”
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最近的一次落在了达米安的边上,他不用去多想就知道是迪克。
“嘿,你怎么在这。”
达米安茫然的看看手上的断刀,忽然发怒了一般,把东西砸在了地上。
“达米——”
“闭嘴,和你没关系格雷森。”
他说完掉头就走,女巫触碰过的部分火辣辣地痛,他伸手摸着被刻下记号的皮肤,那上面没有任何改变,他不知道自己被动了什么手脚,或者被改变了什么,他不知道,哥谭的黑夜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抵抗的情绪,这个点收工太早了,但是他不想留在外面,他渴望睡眠,躺在散发阳光气息的被窝里,不需要牛奶或者泰托斯的安慰,也能做一个安静的没有那个人的梦。
他受够了。
达米安一件一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,他想洗个冷水澡,淋浴就行,虽然考虑到阿尔弗雷迪很可能会念叨降温和冷水不能共存的事情……不过管他呢,达米安心情不好的时候,谁的话都不管用。
他打开了喷头,刺骨的冰水倾涌而下,哇,的确很冷。他揉了揉眼睛,抓起洗发露挤在头上,没想到阿福才换的洗发露居然是玫瑰香的,达米安打了个喷嚏,迅速洗掉了那些泡泡,该死,肯定是格雷森的要求。
只是冲澡而已,所以他洗得很快,当他擦着头发从蝙蝠洞的淋浴间出来,时间差不多是他平时到家的点;父亲和他的那群伙伴已经消失好几天了,迪克当班,一如既往的糟糕透顶;达米安坐在计算机前,按着父亲的要求检查几个重点地区的监控,过了大概一个小时,没有看到阿克汉姆的常客,他关掉电脑,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往房间赶去。
现在不需要更多的工作了,回到自己的房间,枕头旁边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正合时宜,他要上楼,然后拐弯,路过几个房间,就到了床上。
可是等他喝完一杯热可可打算睡觉时,达米安意识到他今天必须把头发给处理了,他强硬地给自己安排时间表,从来不会因为一些小问题而轻易打破;于是达米安只好不舍地看了一眼柔软的枕头,他记得书房有剪刀,如果速度快,大概还能赶在胃里可可的热度消退前躺回床。
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光脚走上去不凉,达米安没带照明措施,宅子里目前就只有他和阿福,因此沉静漆黑;他慢慢往书房挪去,达米安是个十多岁的少年,见多识广,思维活跃,而黑夜有时能调动大部分人类的想象力。
他在想一个人。
不是父亲,不是迪克或者阿尔弗雷迪,当然也不可能是德雷克和他那碍眼的男朋友;他想了很久,爬着岁月的裂纹往上注视,枫藤错杂繁乱的枝条里藏着一个秘密,是一只小雨燕吗?会扑棱着翅膀向他可怜巴巴地求助,然而又在他拆开禁锢后头也不回地飞走。达米安追不上的,他知道,所以他会记得一直锁着那只小鸟,像记得不吃来自堪萨斯的苹果派。
我真是想得太多了。
他突然讽刺地笑了起来,胸口的酸楚愈发明显。
自以为是,达米安,他甚至都不会为了找你而来韦恩宅,你还在期待些什么?你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,叛逆不合群的未成年人。
该死的未成年人。
达米安咬碎了这个词汇,劝服自己再往前走。他的确该睡觉了,刚刚的念头完全不应该有,那个女巫影响了他,比他所意识到的要深得多。